徐宜珮

她一直不是那種很引人注目的女孩，嘗試變得耀眼，只是因為喜歡的男孩是如此。但她一直做不來，她不曉得怎麼自拍才好看，頭貼那個圓框前前後後換了多張照片，怎麼也不曉得自己好看的角度在哪。 上高中前的那個暑假，她們一群人約好要成為各自學校耀眼的那群，像電影演的那樣。自願當班長、進入熱門的社團、認識很酷的學長姐，待在特殊班的她儘管起跑點比別人漂亮，但後來一件事也做不到。 她和喜歡的男孩只在第一個禮拜一起通勤、肩並肩爬五樓教室，之後便慢慢往不同的圈子發展。男孩當了班長、和全年級最酷的同學成為朋友、進入熱音社、和很酷的學長一起玩社團；女孩要說做了什麼特別的事嗎？不過是買了第一台二手相機，開始學攝影。 第九節要加課的她，沒辦法一起放學回家，而特殊班比她耀眼的女孩多的是。在青春最燦爛的時候，她覺得自己普通的不行。 17歲很燦爛、很美好。即使她對於世界來說，只是陽光下小小的塵埃，仍舊浸在溫暖裡。 男孩升上高二後，如願以償地當上熱音社社長，其他好友們也成為吉他社、康輔社的幹部。而她，則是被特殊班淘汰，在一個要倒不到的電影欣賞社擔任美宣。 她笑說，長大後才發現，青春關注的焦點是如此微小，又隱而不宣地告訴世界，她很早就沒有「狼性」。兩人還是很好的朋友，在一次只有社團幹部能參與的「領導培訓營」後，感情似乎更好了。 她說，要不是前陣子做夢，早忘了那兩天一夜發生的事了。畢竟長大後，絢爛奪目的事物太多，美好而久遠的記憶常變成夢境，沒那麼真實。徐宜珮最記得的是長廊的味道，一雙雙被雨水浸濕的運動鞋散亂在走道上，每雙鞋的襪子癱軟在鞋口邊，梅雨季的氣味和男生女生的腳臭混雜。 再來是聲音，走道邊是她們當晚睡覺的簡易房間，兩三間的大通鋪鋪著榻榻米，門口還保留著日式拉門。笑聲穿過那些紙門，和黃光在潮濕的夜晚搖晃。帶隊老師是個受學生歡迎的年輕男人，只輕描淡寫地和她們說，小聲、玩完早點休息。男孩帶著徐宜珮，走進那間最熱鬧的房打牌，她闔上拉門時，輕輕地把她倆的鞋排好。 一長排濕淋淋的鞋，因為散落，彷彿都成單隻，迫不及待從梅雨季的長廊跨進喧鬧歡騰的小世界。她們的鞋則肩並肩，沒有因為太快樂而落單。

當晚她們和兩雙鞋一樣，肩並肩，房間不大，年輕的男男女女都簇擁著。身體的體溫、嘴巴吐出來的歡聲笑語，都讓潮濕的房間有了熱氣。徐宜珮那晚玩得很晚，記得不清楚，但知道黃光下，男孩一直在身旁，偶爾她從圍著的圈圈往後轉時，會看到鏡子的倒映。男孩有著很美的背，不是太過寬厚的肩膀和腰身。 玩牌玩得累了，學生們開始小小聲地說故事，當然八卦成分比較多。畢竟那個年紀，煩惱還大不了多少，他們談起喜歡的曖昧對象，未來想做什麼。輪到閃閃發光的男孩時，眾人都很專心，每個人都想知道星星的故事。徐宜珮看著那些在迷茫中醒過來的眼睛，舒了一口氣，往後牆靠著，左邊肩膀離開了星星炙熱的邊緣。 她知道他的故事，知道星星還沒亮起來的樣子、如何生氣、如何大笑、如何被口水嗆到，以及碎裂的時候要如何幫他接起來。 男孩講完往事後，回過頭瞥了徐宜珮一眼，他眼中的女孩看起來瞇著眼、快睡著了，兩人給了對方一個小角度的微笑。他們知道彼此一直在守候，有時候不前進也挺好的。 看著一個人，從不起眼的小灰塵變璀璨；瞭解一個人，看似不起眼卻散發著溫溫的火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