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業季

上班時，鵝黃色制服的女孩經過櫥窗，她打理得整齊，書包的正面看起來像驕傲的徽章。一切都是那麼精確，像一個特別乾淨、特別舒服的存在。那時候我還沒意識到畢業季，一直到垃圾車經過，五點多，人車湧向學府路，對向馬路上一個個穿著竹中制服的男孩別著紅花。

那些別著紅花、青春的靈魂。

還沒意識到畢業季就已經結束了。每年鳳凰花點亮一地的火光時，時間就像小蟲輕輕螫著，手上戴著稚氣、便宜的錶，人工皮上的縫線早就掉了，很多暗示離開的濫情譬喻開始浮躁。高三，是我最害怕畢業的一年，卻也是我唯一沒有哭的畢業典禮。

我還記得那年畢業典禮是十號，那天早上是我高中三年第一次翹課，搭上一路公車，順著黑裙上的摺子，我去一個沒有我制服顏色的地方。我和S一起吃早餐，他好不容易又穿上制服還抓了頭髮，我和他的朋友坐在巷子裡的早餐店，我幫他們拍了照，然後離開。後來我想，那天打破規矩翹課只是因為那是我唯一確信的事物。

其實畢業典禮的細節我都忘記了，我只記得每個擁抱中，制服蚻到了彼此，悶濕的天氣裡我看到你們額上的汗水。離校時，我被孤獨感淹沒，很深很深，大概是懷疑自己未來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時光，好人還是在，愛人還是在，但你不再有那些時間，那些縫在廉價錶上的時針。

那些青春的靈魂，在十八歲後就被社會生吞活剝。

我想念我十七歲的靈魂，它很美。有著閃閃發亮的眼睛，而手上的紅線只要輕輕拉，它就會蹦出一打愛我的人。我們一起吃每個滿溢的便當、打一場場好球、談一首融化陽光的吉他，和一個可愛的人笑著。

那些青春的靈魂，那些比長大還重要的靈魂。